说明:很久没有和朋友说话,最近又聊起天,觉得他总是和以前一样,真是有趣,不知道在他眼里,我变化很大吗?他不是来自疤梨,但我很喜欢“疤梨”这个地名,因为妈妈时不时会问我“最近在大疤儿梨过得怎么样?”
还有呢,就是这两天读了《东京物语》的剧本,觉得小津的创作看起来好简洁,但是里面所有的细节都那么精致,多么了不起啊。他给每个人都注明了年龄,我本也想写我的朋友的年龄,但又想到,我动手拍这个故事的可能性真是太小了,也许会有这一天,那时候他会是几岁呢?
其实最近最想写的是武侠小说,很努力地写了几段,但实在觉得写得太差了。想法很多,语言跟不上,写了很多字,故事还是没进展。
出场人物:乌咪(一号、二号、三号,同一个人),服务员,老师
- 办公室里
空的工位,被推开的旋转椅逐渐静止。
- 电梯口
电梯门刚刚关上,显示屏上的数字:8,7,6……
- 面馆里
服务员把碗筷收走,擦桌子。
- 家居店里
顾客来往,乌咪睡在沙发上,眉头微微皱起。
- 教室里
乌咪坐在课桌前,桌上放着一张批改过的试卷,老师站在他旁边,手里拿着书本。
老师:寒窗苦读十多年,你对得起谁?这是高考啊,你搞没搞清楚情况啊?
乌咪:老师,我记得我高考分数比这个高啊,这不是我的卷子吧。
老师(冷笑,提高嗓门):这就是你的卷子,这就是你的一辈子!
周围的同学听到声音转过头来。乌咪低下头,把脸埋在手里。这时候他听到一个人说:乌咪,是他们弄错了,这张才是你的。
乌咪缓缓抬起头来。
- 河边的草地上
有一个女人,乌咪自下而上看到她穿着白鞋,白裤子,白戒指,也拿了一张试卷,白上衣,白项链,白耳环,白发带。这个人和面馆服务员长得一样,但是古怪的打扮让乌咪没认出她来。
乌咪(边走边说):她从来都不相信我,所以我也讨厌她。真的,她的课上我都在看小说。
服务员:你应该不知道吧,你刚毕业她就辞职了,去了外地,我们都没再见过她了。有本没收你的书她没带走。喏,还给你吧。
乌咪(接过书,是一本空白的本子,他翻开来看了看):我都不记得读过这个了,可能还没读几页就被没收了吧。(把书递回给服务员)你看过?
服务员(看了看书的封面,然后移开目光):是啊。他讲了一个画家在旅途中遇到了一个和自己同名的人,那个人开了一家钟表店,他们相爱了。
乌咪(笑了):两个人名字一样?真够自恋的。
服务员:对,你遇到的人都是你自己。这本书大概就是讲这么一件事的。
乌咪:我不同意。我遇到的人就和我很不一样。我要上课看书,她不让我看,把书没收了,我们就不一样,对吧?而且因为不一样就有冲突。
服务员:但你有时候也会变得和自己不一样,你同意吗?
乌咪(眯眼睛):也许吧,应该很少。
服务员:我的意思是,你和别人比起来不一样,并不证明你就能把自己和别人区分开。(镜头逐渐拉近,乌咪退出了画幅)比如这个书里的主角遇到了很多别的角色,但当他了解了其他角色的生活,又发现都是自己生活的碎片。或者说,其实那些角色也经历了很不同的世界,但当主角遇到他们的时候,只能理解这些世界中和自己重叠的部分。
- 拆迁的石库门街区
乌咪二号:您好,抱歉请问附近有超市吗?
服务员:直走过两个红绿灯就到了。刚好我顺路,一起走吧。
乌咪二号(边走边说):太谢谢了。我今天刚搬家过来,还缺好多东西要买。
服务员:你从哪儿来?
乌咪二号:疤梨,在安徽。我来这里工作的。你呢?
服务员:好巧啊我也是,不过我已经在这里住很多年了。我一直很想疤梨的,虽然说家人也搬来了,很多以前的朋友都离开疤梨了,但还是觉得那个地方最特别了。
乌咪二号:就是因为你不用回去了才会惦记吧。很穷,(想说什么,但停顿了一下没有说)这倒也还好;最头疼的是那种小县城的感觉,很小很小,总是一出门就遇到熟人,谁都盯着你,但其实谁都不关心你;回了家呢,唉,家里也没什么好的,门把手坏了几年都没修过。
服务员:但是疤梨很真实,你知道吧,跟这里不一样。(边说边用手指摸旁边的墙壁。)在这儿,你去自行车店,自行车店是卖咖啡的;你去咖啡店,到处摆着书;去了书店呢,玻璃柜里又都是耳环。你会觉得每件东西都在急着变成别的样子。和这里的人一样。
乌咪二号(对着服务员笑):我还没逛过这边的店呢!(转过头来,像是对着自己说)居然是这样的。(又看向服务员)大城市里开店嘛,多卖几种东西才能赚回房租啊。而且需要买的东西能很快就买到,在什么店里买的也不要紧啊。
服务员:话是这么说。但是书店的书放到咖啡店里卖,价钱都要翻倍的。
乌咪二号:那你这本书也是在咖啡店里买的?这个封面倒有点眼熟。
服务员(把书递给乌咪二号):不是,这是我从疤梨带过来的。你也读过吗?
乌咪二号(翻了翻空白的本子):嗯……应该没有,是小说吧?
服务员:对,这里面讲了两个年轻时相爱的人遇到了战争,失散了很多年。
乌咪二号(把书递回去):像我最近读的《古拉格之恋》。
服务员:没有那么残酷。他们两个人有了各自的家庭和生活。(镜头拉近,乌咪二号退出画幅)但是他们一直都在成为对方的样子:原来是画家的人对艺术很绝望,开始去工厂里做钟表零件;原来开钟表店的人去监狱了,不过没有受什么折磨,在监狱里他给政治宣传册上色,因为工作努力,被一个小官看上了,出狱后继续给政府画宣传画。
- 公园里
乌咪三号:这本书怎么和我写的一模一样?!
服务员:是呀,就是你写的书,我觉得很好看。结尾很精彩。
乌咪三号(边走边说):画家喝醉的那里?
服务员:对,他半夜带了一个闹钟到街上,醉倒在地,结果被闹钟在凌晨吵醒;他发现一个人正在电车上涂鸦,就是他爱过的钟表店老板。
乌咪三号(不可思议地接过书):我完全不记得有出版社接受了这本。(他翻着,指着空白的一页)奥,但我记得这里,写到这一章的时候我被开除,隔了半年才开始写下一章,中间都在为工作上火。
服务员:现在工作还顺利吗?
乌咪三号(拿书扇风):别提了,一提还是上火。老板也烦,同事也烦,甲方也烦,感觉就像在托管班里带小孩,弄好这个,那个又闹上了,没完没了。
服务员: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喜欢当老师啊。
乌咪三号(把书递回去):以前是不喜欢老师,现在是不喜欢孩子。真的。我老板都工作二十多年了,但就像个六岁小孩。你懂吗?(一根一根掰手指)六岁,最多了。
服务员:现实里的事真是烦人呢。
乌咪三号:毕竟是现实,再怎么逃也逃不过去的。每天中午我可以逃走一会儿,去沙发上睡个午觉。然后呢,(在公园的健身器材上躺下)我也不想睡醒啊,(做仰卧起坐)醒来又要坐回工位,(做仰卧起坐)但我就是会醒来,每天都会醒。(躺下)逃不掉啊。
服务员(也在旁边坐下):你知道吗,其实我可以送你一个礼物,让你生活轻松一点。
乌咪三号:我看你也就带了这本书,还是我自己写的。就不用送了吧。
服务员:这本我要留着的,不会送你。我在你午睡沙发的垫子下面放了一张彩票,你拿去兑点零花钱吧。
乌咪三号(大笑):你在开玩笑吗!
服务员:真的呀。你摸摸看,垫子下面。
乌咪三号闭上眼睛,伸手往健身器材下面摸去。
- 家居店里
乌咪的手摸到沙发,摸到垫子下面。
乌咪醒来了(他的手并不在垫子下面),掏出手机看了看表,怔怔地坐了一会儿,像是要起来,但又坐下来了,他把手机放回口袋,注视着沙发。然后摸到垫子下面,居然真的拿出来了一张彩票。乌咪很不可思议地笑了,拿着彩票走了。彩票上已经填好了一串数字。
- 面馆
乌咪晚饭又去了同一家面馆。
服务员(端来了一碗面):您的八宝辣酱面。
乌咪(看着服务员说):谢谢。
乌咪认真地吃面。